《浙里爱阅读》推出连载新书《寻找手艺》。本书由独立纪录片制作人张景所著,是去年感动无数网友的暖心纪录片《寻找手艺》的首次出版。
内容简介:
种中国传统手工艺,位真实质朴的匠人,公里的行程,天的真诚之旅……
《寻找手艺》是一部在行走中寻访、记录中国传统手艺的温暖之书。
在“寻找手艺”的过程中,作者走遍了中国壮美的山河湖海。在旅途中,作者与手艺相遇,与手艺人、工匠相遇,与普通人相遇,感受到了这片土地上的风景之美、传统之美、人情之美,不仅完成了寻找手艺之旅,也完成了一次自我反省反思的心灵荡涤。
没有跌宕的情节,没有绝妙的悬念,没有精致的画面。
这是一次质朴而真实的记录,一段属于中国自己的心跳与呼吸。
第一章从北京到新疆
第14日新疆阿合奇县:库姆孜、毡帽
我们前往阿合奇县,去色帕巴依乡寻找民族乐器库姆孜的制作点。
色帕巴依,是辽阔戈壁上一个平坦开阔的小镇。道路两旁高瘦的杨树耸立。树影下是一排排低矮的房子。除了政府办公楼和学校是两层外,商店、民宅都是一层。中午烈日照耀,气温并不高,体表感觉也很舒服,但光线太强烈,折射到灰黑发亮的柏油路面,让人睁不开眼。马路上几乎没有人,若不是偶尔有一辆摩托车呼啸着路过,马路边有几家店还开着,谁都会以为这是一个无人居住的空城。
喻攀钻进一家开着门的电信门店打听,服务员普通话不太流利,让他去找隔壁小卖铺。小卖铺的店主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,在内地上的大学,一口流利的普通话,比喻攀说得好多了。她带我们去了马路对面的乡文化站。文化站的门是关着的,她打了两个电话,便来了两位工作人员,完成了“交接”。一男一女两位工作人员,打开文化站的大门。
宽阔的展厅中央立着一尊一个人在弹库姆孜的雕像,四周是一排玻璃柜,里面展示着柯尔克孜族的传统服装、生活用具等等。男工作人员朱马吐尔地会弹库姆孜,他现场给我们弹了两曲。
女工作人员阿克布拉给我们当翻译,她的汉语不怎么流利,勉强能交流,但她很热情,也很有耐心。她知道我们想拍库姆孜的制作,便带我们步行了二十多分钟,来到附近的一个村子,寻找库姆孜的制作者。库姆孜不是生活必需品,更不是消耗品,所以需求量并不大。我们顺利找到了库姆孜的制作者阿吉别克,但他已经很久没做了,现阶段也没人需要做。
阿吉别克和另外两位村民商量着,翻译阿克布拉也参与了讨论,我们在一旁什么也听不懂,但我们能感觉出来,他们是在讨论怎样才能帮助我们的拍摄。最后,阿吉别克在村里找来一把库姆孜,那就是他做的。琴的一个支架坏了,阿吉别克当场修好了,又找来村里弹得最好的一位老大哥来演奏,让我们拍摄。
阿吉别克
库姆孜的弹唱节奏欢快明亮,情绪宽广激昂,有点儿摇滚和民谣合体的感觉。我们在拍摄、录音的同时,身体也情不自禁跟着节奏微微动起来。但奇怪的是,现场围坐着听歌的其他七八个人,包括孩子,无一不是安安静静地坐着,只是听。
似乎他们是在用心感受歌的内容和神韵,而我们三个外来人,则只是停留在表面节奏上。临走前我们在镇上的商店买了一张库姆孜的弹唱CD,后面的旅途中,我们听了一路也不觉得腻。
拍完弹唱,阿吉别克抱着库姆孜对着镜头给我们讲解他是怎么做这把琴的。他娓娓道来,说了好几分钟,可阿克布拉翻译出来却成了短短的几句话,大意是:这把琴是松木做的,每个环节都要等材质全部晾干,然后……(我们也没听明白)。阿克布拉为她的翻译感到很难为情,当我们把镜头转向她时,她甚至羞红了脸。多可爱的一个民族。
阿吉别克有个毡帽厂。柯尔克孜族人的毡帽是这个民族的标志,每个男人都至少有一顶这样的帽子。帽子是当地的日常消耗品,所以阿吉别克的毡帽厂一直开着工,三四个工人正忙碌着,也包括老板阿吉别克。我们拍了拍过程,大致就是将羊毛毡剪成四个三角形,然后缝合起来,最后把黑边反过来就可以了。
拍完毡帽,热情的文化站工作人员朱马吐尔地邀请我们去他家做客,他家也在村里。在他家,我们喝到了柯尔克孜族的奶茶,见识了他妻子精美的绣工(这是每个柯尔克孜族女人的基本手艺,详情参见)。我们则顺手在他们家拍了些照片,拍了拍他们家的房子。拍完最后一个镜头,已是晚上十点四十五分了,远处还有明亮、金黄的天幕。越往西日落越晚,估计到乌恰县,天黑会在晚上十一点,生物钟全乱了。早上六点多还要起床拍晨景。还好每天都有收获。听着库姆孜的弹唱CD,在渐渐由黄变蓝的天光下,行驶在一马平川的戈壁公路上,那种感觉是在任何城市中都无法比拟的。
第15日新疆阿合奇县:花毡
早上七点多才起。天刚亮,但还是有些自责,觉得浪费了时间。而实际上这里的七点多相当于内地的四点多。这几天,我们都是夜里一两点才睡,遵循当地人的时间,但起床却按照内地的作息。这样折腾了三四天后,我们的生物钟已经乱了。
吃完早饭,我们无精打采地登上阿合奇县城旁的一个小山包,想拍个全景。之后,我们就匆忙赶往哈拉其村,拍摄花毡,一种类似地毯的东西。
新疆地广人稀。车刚开进哈拉其村时,我们对它没抱任何希望。几栋低矮的房子毫不起眼,似乎风沙一吹就会被淹没。那天的风沙也确实很大,路旁高瘦的杨树都被刮成了一道弧线。戈壁的沙子被风卷起来,飘过马路,有时能见度只有两三米。
被风卷起的沙子砸到车身上,发出的“沙沙”响声比发动机的声音还大。汽车的封闭程度只能抵挡沙子,尘土则可以钻进来肆意飘荡。这样的天气,停车、开车门都需要勇气。喻攀将车门只开了一道小缝钻了出去,马上一阵风沙就钻进了车里,我和何思庚赶紧用衣服把摄像机盖住。
喻攀迎着风沙,硬着头皮去一家挂着“小卖铺”牌子的小店问路。虽然天公不作美,但运气却还不错。小卖铺的老板娘魏正芳大姐,居然精通维吾尔语、柯尔克孜语、汉语三种语言,这下我们连翻译都有了。
大姐带上小卖铺的门就带我们去隔壁邻居家,她说隔壁女主人艾提碧比做的花毡是村里最好的。我一下子觉得心里舒畅极了,感觉屋外的恶劣天气也与我们无关了。
女主人艾提碧比热情温婉,得知我们要拍花毡,笑呵呵地和魏大姐一起抬出了好几张花毡。
我自觉见过不少手艺、绝活,但见到这几张花毡才知道这个民族、这个小村落真的隐藏着大师。
这些花毡从剪羊毛、洗羊毛、制毡、纺线、剪裁、染色、拼接,每一个环节都是靠艾提碧比的双手完成的。没有机械加工的单调死板,每一针每一线都均匀而富有生机。颜色搭配虽然比较传统,但放在任何一个时尚场合,都绝对惊艳。
因为我们前去拍摄的季节不巧,艾提碧比只能给我们演示怎么纺羊毛线,怎么一针针地缝制,其他环节比如剪羊毛、洗羊毛、染色、制毡等则要等到九月份羊毛全下来了才能拍到。
受原材料(村里的羊毛数量)、人力(村里的妇女人数)的限制,女主人一年最多只能缝制五张四米长、两米宽的花毡。一张这样的花毡重量达七十斤,厚度达一点五厘米,一个人需要四至五个月才能完全做好,价格七千多元。乍一听似乎很贵,实际上这个价格更多在于原料成本和生活成本。他们很少考虑能赚多少钱,甚至连自己每天的劳务费都没算进去。每年都会有吉尔吉斯斯坦的商人来村里收购,这些花毡到了吉尔吉斯斯坦,价格折合人民币约两万元。
柯尔克孜族的每个家庭都有一个大通铺,上面就铺着一到三张花毡。白天可以坐人、在上面休息,类似中国北方的炕,晚上则在上面铺上被子睡觉。
拍完花毡,我们前往喀什。还是遮天蔽日的沙尘,某些路段的能见度几乎为零,好几次我们险些把车开到了路沟里。直到下午三点多赶到哈拉峻镇时,风才算小了点,我们才敢大大方方地打开车门,下车去吃饭。
我们吃饭的餐厅叫“兄弟餐厅”,三人一人点了一盘面。不知道是饿了,我感觉那盘面的味道极其棒,好吃到无法用言语形容。何思庚一盘不够又要了一盘,一人干掉了两人份,还说:“就冲这碗面,特意来一趟哈拉峻也是值得的。”
趁着吃饱的愉悦心情,我在旁边的商店逛了逛,和喻攀每人买了顶帽子。我买的那顶绅士帽成了我沿路耍帅的标配道具,直到某一天在安徽的一个高速服务区将帽子遗忘在了车顶。再有机会去新疆,一定要再去趟哈拉峻,只为两件事:吃“兄弟餐厅”的面,买隔壁商店的帽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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